半部经典——《虎狼》书评（定稿）

天涯游子

      题解：何为《虎狼》？一般我们形容军队比较悍勇，都用虎狼之师来形容，“虎狼”这个标题多多少少有点这个意思。但作者赋予了

这本书更多的寓意，用虎狼来形容统治者的凶狠，统治者如虎狼，平民们自然是沦为了绵羊，“苛政如虎，酷吏如狼”，这是“虎狼”这

个名字所蕴含的第二层寓意。而这些都是表层，“虎狼”的深层含义是来源于一个故事：上帝把两群羊放在草原上，一群在东，一群在西。

上帝还给羊群找了两种天敌，一种是狮子，一种是狼。上帝对羊群说:“如果你们要狼，就给一只，任它随意咬你们。如果你们要狮子，就

给两头，你们可以在两头狮子中任选一头，还可以随时更换。”而《虎狼》这本书不过是把里面的狮子换成了老虎，作者在书中对于专制

向民主的转型做出了探讨，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情节转变，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做铺垫。因此，这也就决定了《虎狼》的故事与《窃明》的

故事有着本质的差别。

       一本书的优劣高低，主要看在三个方面做的好不好：一是情节，二是人物，三是书中所蕴含的思想。接下来我会在这三个方面谈一

下《虎狼》读后的感想。

      先说情节，这个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整体的情节架构，另一个具体的细节桥段。
      
       从整体架构上来说，《虎狼》这本书解构比较紧凑，从黄石新军的衰败，一直写到民主政治的初步建立，其间各个发展阶段都比较完

整。可见作者灰熊猫在动笔之前就已经列好了写作提纲，或者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在整体结构上，本书虽然不是属于那种以小说结

构精巧著称的那种类型的小说（这种小说通常存在于中短篇小说中间），但是整体水平上也属于中上水平，不是那种信笔由疆的小说。

       从结构上，完全可以把这部小说分成两大块，前七章为一块，主要是以许平的眼睛关注了新军的腐败变质和大明王朝的风雨飘摇，证

明了封建王朝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遵从历史周期律的必然性，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其间读起来让人心情激荡，时而激昂，时而气氛，

时而又忧伤，经典之处颇多，人物闪光之处也很多；后三章为一块，这一部分可以概括为黄石民主理想的实现过程，其间有值得人思考的

地方，比如李自成的见识短浅，比如吴三桂的假民主之名行专制之实的狡诈等等，也有幼稚浅薄之处，比如实现民主的过程太过简化，民

主后的社会太过乌托邦等等，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这也是我评价《虎狼》为半部经典的原因。

       从具体细节桥段上来说，《虎狼》这本书有笔触细腻的地方，但也有些情节失之于轻忽，有仓促下笔之嫌。


        其中，对于平乱过程中，大明王朝的各级官吏，各地军阀，新军的各级武将之间的冲突与联合，比较精巧，让人读了既觉得气愤，又

觉得可笑，揭示了部分大明王朝灭亡的原因；最令人感慨唏嘘的莫过于新军腐败衰落的过程，读之尤为精彩，充满了剧情的张力。因为灰熊

猫在描写这些事情的时候，写出了人性，人性的贪婪自私，还有那种理想的虚幻，这些并不是一个穿越者（黄石）所能左右的了的，新军已

经成了一个新的庞大的利益集团，当面对利益冲突时，这个利益集团就会变得盲目、无情、残忍并且充满了力量，当它有了自己的利益诉求

的时候，就是这个利益集团的缔造者也不能够更改它的方向。所以，对于许平这样的人才，以及一些新生血液，新军选择了排挤甚至是陷害

的手段，推进了剧情的发展，提高了全书的格调；而且其中的各个细小的情节也都设计的精巧而又打动人心，这是全书最精彩最动人的地方。

       但是作者思考的问题太深邃，想要表达的含义也太深刻，这就要求人物的行为和语言必须表达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整本书的思想内涵，

既要有内涵，又要有文笔，然而这对作者的文字驾驭能力以及情节设计能力的要求太高了。就比如一台电脑的有一套很先进很优秀的操作

系统，必然对硬件的性能有更高的要求一样。可惜，作者确实笔力未逮，又因为是网络连载，对于更新速度有一定的要求，也决定了作者

不能够对细节进行太精心的雕琢。前半部分，对于许平和黄石的描写有一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而后半部分，就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悲剧。

黄石的理想太过远大（或者说灰熊猫的理想），远大到希望当时的中国乘火箭进入民主法治社会，从而使后面的描写都成了空中楼阁，看

似美好，却没有现实的基础。姑举几例：

       1.以广东总督李奉教为例，兢兢业业，年纪不大，却累得头发都白了，总督的薪水也不多，平时要受到各种规章制度的制约，时不时

的还要受到那些议员的教训，我不知道这样的总督怎么会有人做？也许这种总督在民主政治发展了几百年之后，会出现，但是在一个民主

政治刚刚起步的阶段，尤其是另一个封建专制帝国（大顺）的存在对照的情况下，一心一意的做着人民的仆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恐怕

只有圣人才会这样做吧？即使有一个是圣人，但也不能保证各个是圣人。

       2.当时执政党的一个官员用公款浪费了一瓶酒（价值六钱银子），而被在野党逼辞职，执政党也面临危机。这个桥段是不是很熟悉，

这是源于前一段时间的一个新闻，讲的是欧洲某小国的一个议员的案例。而这个桥段，灰熊猫用来突出民主发展的程度之高，对于官员

的约束之严。但是这种桥段也太超前了吧，这个在民主政治发展了几百年的西方国家也不是那么普遍的。真的很不符合中国的国情，尤

其是当时几千年的人情社会，人治传统，还没有遭到大规模的破坏，你可以快速确立一个制度，但是你不能快速的改变所有人的思想，

快速的改变一个社会的习俗，这个太夸张和失真了。

       综上，这样的例子在后三章里有很多，作者似乎想要通过这些事情来勾勒出一个民主政治法治社会的全貌，可是这些都是建立在作者

的空想基础之上的，失去了基础，只能是空中楼阁。要知道，没有经过思想上的改变，任何先进的制度都不可能取得成功的。要知道西方

也是经历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这两次大的思想运动，以及许许多多的流血革命，才带来现代的民主政治的，美利坚的民主自由啊，也是经

历了两百多年的发展才达到现在的高度的，民主自由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思想上的变革，也没有清洗旧有的阶

层，就想要达到一个自由民主平等的高度，只能是一个美丽的梦，美丽而易碎。

       再说人物，情节很重要，但是人物的塑造更加重要，有的时候，一个成功的人物能够让人忽略小说情节上存在的瑕疵。比如

古龙的某些小说，就是这样，情节差一些，但是人物很出彩，很有吸引力，照样能够成为一部经典的作品。一本书，是由一个或几个主角，

以及其他大多数配角组成的。

      《虎狼》这本书的主角有的人说是许平，但是我认为许平这个角色只是作者推出来的一个幌子，真的主角还是黄石。只是作者为了要

写出黄石集团的衰落和黄石民主政治理想的实现，用黄石自己的角度十分难以把握。于是作者取了个巧，把许平推到前台，用许平的眼睛

来观察时代的变化，用许平的手来推动剧情的演进。所以，这本书的主角名为许平，实为黄石。

       黄石这个人，在《窃明》里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做作，有胆略，另外抵抗满清有力，这点也为这个人物形象赚取了很多分数。

估计有很多老书友选择《虎狼》就是为了看一看黄石会有什么变化，黄石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有很多人要失望了。

       失望的地方不是没有对黄石过多的描写，而是描写出来的黄石让人不能够理解。他对自己集团内部的人物，对自己麾下的新军，采取

了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任凭他们去腐败，去堕落，而丝毫不采取一点点办法去挽救。对于大明王朝，他的态度也很奇怪，既不是想要维

护它，又不是想要推翻它。对于百姓，他既要求手下的军队不要骚扰，又任凭这些可怜的百姓们卷入战乱（我认为：如果黄石在当初就出

手的话，完全能够消弭战乱而又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对于乱世立足的军队，黄石的漠视简直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程度，

最后竟然被自己的手下造反，稀里糊涂的逃出了北京。这是一个很矛盾的角色，也是一个让我们很迷惑的角色，读到三分之二了，我还

不知道在《窃明》里面很牛叉的家伙怎么了？

       直到后面的时候，我才理解了黄石的矛盾之处，那就是这厮对于现实极度不满，也极度不在乎，目的不过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理想社会，

理想国家。至于为了这个付出了多少不必要的代价，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失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国家伤了多少元气，他是完全不在乎

的。不知道前面他放纵的行为有什么作用？我只能给他找一个解释，那就是黄石自己也没有想过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他也只是一个普

通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样剧情上人物塑造上就合理了，当然，这个人物已经失去了他的所有魅力。

       说完黄石，我们来说一说许平这个人物。在这本书中，许平至少是明面的主角，占据了作者大量的篇幅，费了作者诸多笔墨。总体而

言，这个人物塑造是成功的，是完美的。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太完美了。一个没有幼年的积累，没有打过几场战争的人，竟然无论在理论

还是在实际战争中，次次取得胜利，当真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了。（但是可以理解，人家是主角么，大家都这么写。）刚到闯营，就由一个

新军中逃出来的小军官，坐到了闯营大将军（除了李自成他最大）的位置上，远超当年诸葛亮啊，什么其他人的待遇，一入门就成了老二，

这个许平运气太好了吧，李自成胆子也太大了，闯营其他将领的心胸也太宽广了，也没有暗中刁难一二的。许平这个人很圣母，很仁慈，

但同时又是一个身处乱世的将军，有的时候必然要做出一些违心之事，可是这方面的心理刻画还不够深刻和细腻。总的来说，许平这个人

有些高大全，脸谱化。

      第三位我要说的人是崇祯皇帝，在本书中我认为是刻画的最符合我心意的角色，把这位汉家的末代皇帝刻画的很立体，也很现实。既有

那种为了家天下的传承而罔顾天下平民的帝王残忍，对臣子的猜忌和不信任（说真的，历史上崇祯的臣子混蛋太多了），也有作为末代皇帝

的那种雄心壮志、勤奋刻苦和现实的不可作为相冲突而展现出来的悲凉。说真的，历史上殉国的皇帝真的没有几个?我只能感慨崇祯生错了

年代，到他那个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挽回了。

       第四位我要说的是李自成，自从我党建国以来，对历朝农民起义者都是以美化为主的，尤其是姚雪垠的《李自成》，完全是秉承圣意之

作。在本书中，李自成完全成了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形象，而且还有着中国传统的慈悲心怀。对主角能够保持信任，优待自己的老兄弟，善待

天下的老百姓，不懂的狠毒，不懂的权谋，能够以德服人。不仅是手握权力的君主，而且是道德高尚的圣人。并且，在许平的劝说下，也没

有将吴三桂逼反，政治上行得是分封制，将天下分封诸王，完全就是一个李世民（去掉权谋和狠辣）与孟子（去掉学问）的合体。要说有点

小毛病，只能归结到农民兄弟的局限性以及历史的局限性上去了。神马三皇五帝，神马孔孟老庄，在李自成面前根本不够看啊。我只能说，

这个太假了，太高大全了！灰熊猫你既然能写出官兵对于百姓的屠戮和伤害，为什么不能写一下起义军对于百姓的伤害呢（不要告诉我历史

上没有这回事）？只能说，这是一个败笔。

       第五位，我要说的人是吴三桂，书中的吴三桂非常的有趣。因为他有着完全超越历史局限的见识，仅仅凭着听闻的黄石的思想，便自命

为黄石的弟子。看到他，我就想到了斯大林、金胖子、萨达姆以及xxx等等，以民主为名义，控制言论，对辽东的百姓实行洗脑化教育，恐怖

统治，从对他所作事件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苏联的余粮征集制，以及大跃进，反右，文革等等事件的影子，至于具体影射什么，大家懂

得。虽然这么描写很有趣，但是我只能说这个完全就是没有根据的架空，已经落了下乘了。

      还要其他的一些小配角，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建议。初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金神通和黄子君等等，本来应该

是作者浓墨重彩所要描述的配角，前期已经做好了铺垫，但是到后期却泯然众人了。只能说这是长篇小说的流弊。

       说完了情节和人物，再谈谈这本书中所要表达的思想。思想性对于一本书真的很重要，因为他可以将一本情节无趣，人物刻画不精

彩的小说提升到经典文学的高度，比如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但是，很可惜，《虎狼》并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在前面解释“虎狼”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本书是讨论民主与专制的问题的。这个问题很大，很深，也很难。当然这个问题人

人都能谈，都可谈，但想要说的精彩，说的精辟，不仅要有历史知识，还要有相关的政治学、社会学和法学知识等知识储备。可惜在这点

上，灰熊猫做的不过关。

       在和历史有关的问题上，灰熊猫的描写都具备一定的水平。虽然有些不同见解，但是大家在一个水平上，都能够找到各自的论据。但是

关于民主进程的描写上，灰熊猫的演进速度太快了，快的把人家经理了成千上百年的过程，直接几年就完成了。我只能说，社会科学也是科

学，也是有规律的。而且民主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民主作为一种上层建筑，要受到经济基础制约的，即使再先进的制度，如果不适应

现实的话，所造成的后果只能是一场灾难。而灰熊猫却把民主作为了一种万能的办法，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这点上是浅薄和幼稚的。在民

主社会几件事情的描写上，也可以看出灰熊猫对于这些并没有直观深刻的感受，只是通过一些浅薄的表面的经验来制造一个美丽易碎的肥皂

泡而已。

       最后，把《虎狼》和《窃明》对比分析一下，毕竟宣传上，《虎狼》是《窃明》的后续。

       这两本书的确是一体的，说《虎狼》是《窃明》的后续并没有欺骗读者。只是《窃明》是写黄石集团的崛起，《虎狼》则是写黄石集团

的死亡与新生，虽然角度变了，但是两者依旧是一脉相承的。至于为何《窃明》广受赞誉，《虎狼》颇多诋毁的原因，那是因为《窃明》只

需要考量历史就可以，灰熊猫能够从另一角度解读历史，得出一个令人震撼的结论（对袁崇焕形象的颠覆），并且有着相对严密的逻辑，既

引起争议，又受人重视。而《虎狼》则涉及了很多制度和人性的探讨，无疑在写作难度上要超出前者很多，另外政治问题又是最容易引起争

议，最容易惹人反感的。所以，我认为，对于《窃明》的评价有些太高了，对于《虎狼》的评价有些过低了。《虎狼》是灰熊猫想要超越

《窃明》，超越自己的作品，一部开拓之作，一部创新之作，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是这种不因循守旧的勇气，严谨的态度，以及书本身的闪

光点，都是值得我们肯定和赞赏的。

       综上，《虎狼》是经典，半部经典。

p.s：终于利用暑假时间把这个坑填完了，最终写了个定稿出来。欢迎大家拍砖指正。